陳樂怡以雄健書風脫穎而出  筆下盡顯「大丈夫」氣概

呂書練

乍看這些筆法跳脫、揮毫自若又筆力剛毅的書法,以及有關作者簡介資料──逾二十年的書寫經驗,你會以為這是一位書界前輩,然而,站在我面前的卻是一位弱質纖纖的年輕女子。

她叫陳樂怡,是遊藝堂《吾行五方》聯展成員中的書法家,也是最年輕的一位。但其書法履歷及參展經驗卻最豐富。

香港書壇後起之秀陳樂怡。

根據展場自我介紹:「自垂髫習書,師承戚谷華,上溯費新我、錢君匋、豐子愷和弘一法師李叔同。臨池廿載,初窺門徑……奉米元章爲圭臬,倡導雄健書風,追求俊逸豪邁之氣勢……」所謂文如其人,書風中是否也飄着作者的影子呢?

六歲習書,名門之下進步快

早在讀幼稚園時,六歲的陳樂怡就喜歡上寫字。每次,老師派發抄寫習作簿,其他小同學都匆匆忙忙抄完交功課,惟有她對習作簿上的字感興趣,纏着媽媽問長問短,指着字上的點、横、竪、撇、捺不停問為甚麼,還研究起字的構造來。

香港美協主席林天行(右)和陳樂怡「入鏡」。圖為作品《團圓》。

媽媽見女兒如此投入,經輾轉介紹,就帶她去見著名書法家戚谷華。戚谷華早年師承著名書法家費新我,後得著名書畫篆刻家錢君匋的悉心教導,苦練下來,以氣魄宏大的草書自成一家,教導學生也別具心得。坐在小櫈子上跟老師習書法,成為小樂怡童年生活的一部分。

還在讀小學時,樂怡就在長輩的鼓勵下參加各類書法比賽,僅1995年,她的作品就入選中國「洗筆泉」書法大賽並獲提名獎、「海內外中國書畫篆刻大賽」書法優秀獎和上海「大白兔杯少兒中國書畫大賽」書法三等獎。

在整個中小學階段,她一邊讀書,又一邊習書,功課和嗜好兩不誤,堅持在課外時間臨摹名家作品,並積極參與從香港到全國的書法比賽,贏得不少獎項,包括連續三年獲全港中小學書法比賽冠軍(硬筆),展現特有的書法天賦。

上為霍啟剛競選政綱《連結‧跨越‧創造》(行書),下為取自《道德經》之《大方無隅》横幅(行草)。

二十多年下來,三十出頭的陳樂怡除了是香港書藝會會員及香江印社社員,作為書法界後起之秀,還晋身為門檻甚高的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乃最年輕會員之一。書協每年的入會名單備受注目,反映其書法作品在全國範圍內獲專業認可。

她也創作和累積了不少作品,部分更入編廣州出版社出版之《今古墨緣書法擷英》、《二十一世紀中華小書畫家作品大系》之「世紀瑰寶卷大型畫冊」、《世紀之光全國青少年書畫作品選萃》及《世界最長唐詩三百首書畫冊》。

陳樂怡和她的兩幅最新作品合照。

很多人在中小學時都學過書法,那是學校規定的功課之一,但大多數人之後就放下了,尤其是在鍵盤代替了筆墨的年代。在一般人印象中,寫書法被視為退休人士練氣養生的陶冶心靈之好,延年益壽。很少有年輕人對書法如此專注、入迷。

她承認自己天生喜歡寫字,又幸得名師指導,在環境的薰陶下,書法已成為生命的一部分。而且,在書寫過程中,她要選用一些文字,包括古詩古訓、名人名句,乃至整篇文章,「書法也可以加深我對中國傳統文化的認識。」

左起:隸書《古石生靈草 長松棲異禽》、行草《藝海拾貝》、隸書《蟬噪林愈靜 鳥鳴山處幽》。

多元發展,書法工程兩不誤

不過,雖然醉心於書法,卻原來,樂怡的正職是工程師,像其他男士一樣,她也不時戴着頭盔下工地,過着緊張而忙錄的工薪階層生活。

畢業於英國劍橋大學工程系,並取得文學和工程學雙碩士學位,陳樂怡擁有專業工程師資格,返港工作約十年。她的公司承接的工程包括港珠澳大橋、明日大嶼等大型項目,身為工程師的她自然參與其中。只是到了周末,她才拾起筆墨,讓自己靜下心來,縱橫於書海中。

這幅行書横批文字乃出自米芾的《送王渙之彥舟》(2020)。

工程師和書法家,雖然都需要下一番苦功,但前者重嚴謹的數據,一道工程需要一個團隊合力完成;書法則往往講究個人發揮,一幅好的書法,常常是萬事就緒下一氣呵成。而這兩個看來風馬牛不相及的身份,似乎在眼前這位白領身上得以和諧地體現。

學工程和習書法之間可曾有衝突?她說沒有,反而覺得相輔相承,互為補充,「人其實是有很多面向,才能也是很多元化的。」

然而,為了專心習書法,要犧牲一些私人時間,但並不等於除了書法,她對其他沒興趣。樂怡喜歡運動,比如游泳,曾代表香港參加亞太區分齡賽;她也愛彈鋼琴,初中時更考獲英國皇家音樂學院演奏級。她覺得,動靜結合,令自己得到更好的平衡。而這種平衡也是習書法者需要的。

年逾八旬的戚谷華親自捧場。旁為陳樂怡多媒體作品《詩篇二十三篇一至四節》。

年逾八旬的老師戚谷華親自來捧場,她對筆者憶述,樂怡當年是被媽媽帶來的,還是個愛哭的女孩子,但奇怪,一拿起筆,就靜了下來。「她的字活潑、生動,有創造性,有很多變化,粗幼有序……」

現場有多位同門師姐,她們熱情地向筆者介紹師妹及其作品,其中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說,樂怡是戚谷華最得意的門生,在眾多學生中,她的作品最得老師的真傳和神采,以行書最好。

全國人大代表鄺美雲(右)也來捧場。

在展場中,有一幅長達八米的手卷行書作品,乃書寫唐代王勃的傳世名作《滕王閣序並詩》,除了標點符號,共776字,她在一個假日以三小時一氣呵成,當中沒出現過一個錯字,可見功力深厚。

這麼長,又這麼多字,當中一下子走了神,或手腦不合作,寫錯了字,怎麼辦?她輕鬆地聳聳肩說:「那就再寫過吧,反正古代書法家也是在錯的地方點三點,省略之。」但她承認,這是長期練習的結果。「更重要的是書勢和意境的表達,這我還要好好琢磨。」她補充。

長達八米的手卷行書作品:王勃《滕王閣序并詩》。

書畫同源,勇於嘗試獲肯定

另有一幅四屏行草作品,乃唐代杜甫的《秋興八首》,獲身兼中國作協會員和中國書協香港分會副主席的詩人秦嶺雪視為「最欣賞之作」,詩人在作品旁留下評語:「這是一件大製作,沒有一定的功力,沒有充分的自信不能為之。老杜八首七律,樂怡寫來純熟從容,瀟灑雅逸。虛實濃淡,牽連映照盡合己意。正所謂心手雙暢,翰不虛發。」

粵港著名書法家范淳奇也為書法界有像陳樂怡這樣的新生代感到欣慰,給「香港書壇帶來一股清新的活力」,指「其作品章法注重整體氣韵,揮寫過程中隨鋒而出,成竹在胸,獨出機巧,追求飄逸超邁之氣勢、沉着痛快之淋灕。這種風格,頗具『丈夫氣』。」

全國政協委員馬浩文(左)和香港文聯秘書長彭婕(右)也來道賀。背後即四屏行草作品《秋興八首》。

范淳奇所指的「丈夫氣」,「是融書卷氣、金石氣、雄健氣於一體的陽剛博大的精神氣質,是書法雄强豪邁的一種擬人化表達。」

除了書法,這次展覽有幾幅「以書入畫」作品,比如多媒體混合作品《念奴嬌‧赤壁懷古》,令人想起宋代蘇軾名句「横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

陳樂怡正向霍啟剛(右)介紹作品《念奴嬌‧赤壁懷古》。

礙於油畫難以達到傳統水墨在紙上能從書寫節奏中呈現的墨色變化效果,她特意混合不同深淺的白、灰、銀色來表現書法中的濃淡乾濕,以展示「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那種氣勢。

該畫獲著名水墨名家益行讚賞:「豐富的人文內涵,使陳樂怡的書象把歷史和現實串連成有生命力的整體,不因斷層而支離破碎,彰示出她獨特的當代張力。」

左為歐陽修的《漁家傲‧花底忽聞敲兩槳》(行草),右為劉禹錫的《秋詞》(草書)。

所謂名師出高徒。在名門之下循序漸進的學習,為陳樂怡在書法的结構、分佈、用筆方面打下了堅實的根基,加上天賦和勤奮,不難預見,在未來的香江書壇,將捲起另一股「丈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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