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乐大家“从艺40周年” 高润鸿谦称摘到“幸运星”
吕书练
“我常说,人就像一条钥匙,要看是否插对了锁孔。有些人学习很多东西都不行,却对某一样东西很有灵性。我就像这条钥匙,刚好插对了粤剧界这个锁孔。我觉得很幸运,自己很小就找到适合的配对。而这个配对是成功的。”
访问末了,坐在灵宵剧团排练室的高润鸿这样跟笔者总结:“这40年,是长大了。但真的是一心一意,从来没想过转行。”
一心一意,持之以恒,千锤百炼,是很多人取得成功的不二法宝,尤其是艺术家。
今年是粤乐名家高润鸿从艺40周年,乍听,日子不短,该到了退休年龄,却原来他八岁就入行,屈指算来,也只是48岁,在一堆看着他成长、仍然活跃于舞台上的世叔伯面前,他的路仍很长,用粤剧老倌廖国森的话来说:“在我们这行,他真的很年轻,他还有40年,以他的功夫,未来的成就一定更高,一定可以助行业发扬光大。”
粤剧,是岭南文化的瑰宝,博大精深,有五百多年历史;正式在香港戏院演出也有逾150年之久。传承至今,在百家争鸣下形成各种流派,一些名伶更家喻户晓。但那主要指幕前演员,而一出粤剧的成功演出,幕后的击乐、管乐、絃乐和弹拨乐所营造的气氛亦功不可没。高润鸿就是这样一位幕后功臣。
出身粤乐世家 被誉“万能乐师”
在灵宵剧团制作的“高润鸿从艺40周年”纪录片《聚光灯下的表演者》中,多位粤剧名伶谈到对高润鸿的印象:“肥仔?肥嘟嘟般的肥仔?一见他,就想用手捏他的脸……”寥寥数语,道出了他与这群粤剧前辈的亲近关系。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香港粤剧戏台,有一位长得胖嘟嘟的学龄期儿童,总在台前台后窜来窜去,带着好奇的目光,夹杂几分招积的神态,看着装扮奇特的花旦武生,听着咚咚锵锵的锣鼓声。如今,当年那位肥仔仍然脸圆圆、胖嘟嘟,却已成为粤剧界首屈一指的粤乐大家,多了一份庄重,也多了一层担子。
高润鸿来自粤乐世家,乃已故著名粤剧撃乐领导高根(原名高文根)之幼子,而父亲又师承爷爷、著名三手师傅高源。有这样的家学渊源,加上用功,日积月累,自然有深厚的功底和悠然的自信。高润鸿可说是高家第三代粤乐传承人,说起戏行的人和事,他如数家珍,随口道来,用“粤剧活字典”来形容他,绝不为过。
高氏家族对香港戏班、粤乐的发展及贡献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高根1926年生于澳门,十岁移居香港,很快成为当时得令的掌板(击乐领导),曾为薛觉先的“觉先声剧团”、任剑辉的“新声剧团”以及新马师曾、陈锦棠等领导的不同戏班担任掌板。
高根曾赴越南工作12年,在当地同时参与广东班和安南班(以越南话演唱)粤剧演出,并在歌厅当西乐乐手,演奏小提琴及色士风等。1964年返港后,先在启德游乐场任掌板,后来陆续参与多个剧团和乐团的演出,包括1980年香港民乐团主办的《新编广东音乐演奏会》及《第四职业乐季首次音乐会》等。
除了在敲击乐上创新,高根也带动了弟弟高林和两个儿子高润权、高润鸿入行,并以传统的口传身授方式教导儿子,严谨复严厉,终让两子成才,分别成为当今粤剧界炙手可热的掌板及头架(音乐领导),并先后获香港艺术发展局颁发“年度艺术家奖”。
此外,高家的女人们,包括高根夫人潘慧娴和媳妇谢晓莹都是粤剧花旦,连第四代的高润权儿子高永熙亦为掌板师傅,可谓四代粤剧世家。
高润鸿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薰陶、成长,先受教于父,再师从于名宿──“箫王”廖森、叶细等,加上在剧场偷师,除了精通吹、弹、拉、打不同乐器,亦懂乐理,各种古老曲牌均背诵如流,被誉“万能乐师”。
八岁入行学艺 14岁当击乐领导
从事艺术的人,都从喜欢开始。这句话,对八岁就入行的高润鸿来说,再贴切不过了。他最初学打锣鼓、吹唢呐(广东大笛),头八年专注于敲击乐和吹管乐,14岁已当上击乐领导,后改任头架(音乐领导)。
“当年没有那么多戏院,除了舞台上的全剧演出外,也会到唱局(私房局)表演。但唱局只需唱粤曲,一个锣鼓点就可以唱一场,不太需要大锣大鼓。我也由此开始接触音乐。由于我最初是吹唢呐的,也略知其他吹管乐方面的东西,比如广东喉管、笛子、洞萧,那八年的后期,开始学拉中胡、椰胡等,进而高胡。初入行者都是这样的。”忆往事,他娓娓道来。
16岁那年,道教正一派凌添师父建议他不要跟哥哥走相同的路子,不如尝试做头架。师父廖森知道后,就邀请他到其唱局实习当头架。那大约是1990年。当时廖森有很多唱局,师父熟悉乐谱,高润鸿于是玩过不同的粤曲,并慢慢在一些零零丁丁的戏班,比如学生班担任头架。
第一个较正规的戏班找他当头架的是精英粤剧团,约1992年,主要在上环文娱中心或西湾河文娱中心之类的地方演出。至1993年,开始进驻香港文化中心;1994年则首次在新光大戏院──粤剧殿堂级戏院演出,乃由南凤和李嘉凤当班主的凤笙辉剧团邀请,由阮兆辉和南凤主演。“算是较正式的长期演出。”
那个年代,他经常拍档的粤剧老倌包括文千岁、梁汉威、林锦棠、阮兆辉、罗家英等。有几个大型节目是他比较重视的,其中之一是《玉皇登殿》,“这是一个失传很久的剧目。香港曾于1958年演出,内地(广州)于1959年也演过一次。之后几十年一直无声无息,直到1998年11月的神州艺术节(戏曲节前身)。”
同年12月,则有阮兆辉和河北梆子国宝裴艳玲合演“南北戏”,重头戏是首三晚的上半场演京剧《龙凤呈祥》,下半场演传统粤剧《三气周瑜》。阮兆辉在京本《龙凤呈祥》中串演京腔,裴艳玲则在粤本《三气周瑜》中用昆曲唱《芦花荡》的整曲牌子;而粤剧演员为了配合裴艳玲的昆曲,也以粤剧中的昆曲牌子来演绎。
不过,令他这位头架冒出来的是1999年在香港演艺学院举行的香港艺术节开幕系列演出,共演出四套古老戏,包括文千岁和梁少芯的《平贵别窰》、罗家英和尤声普的《高平关取级》、林锦棠和梅雪诗的《打洞结拜》,以及阮兆辉和陈好逑的《梨花罪子》。当时一部戏一做七场。对这位头架来说,既是考验和磨练,也是施展才艺的良机。
那段时期,有不少文化设施陆续落成,继香港文化中心后,葵青剧院、元朗剧院,还有高山剧场扩建……高润鸿也可以说见证了香港剧院发展。他欣喜看到今日西九戏曲中心优先供粤剧演出,“虽然收费比康文署管理的剧场贵一些,却低于演艺学院歌剧院。”他补充。
12岁在美登台 唢呐独奏显才艺
然而,八岁正是一般小朋友求学阶段,父母可曾想过影响孩子的学业?
“没有。”他说,父亲也是自小跟着爷爷,八九岁就入行,娶了妈妈成家立室,也都在这行,而且,“我从小喜欢看大戏,听锣鼓声,演出现场也有很多摊档,可以买很多得意的小玩具,感觉很开心。受到氛围感染,就自自然然入行。”
在那个年代,也没什么“外人”入行,通常是父传子,师传徒。“这个行头也比较窄,来来回回都是相识的世叔伯。”
从小到大,读书成绩不过不失,父亲也认为儿子应该有些技艺,深明这行不会飞横腾达,总算可以养家。在父亲的认知中,今日环境再差,也不会差过他的年代──四十年代有日本入侵,五十年代他工作的越南发生内战,1964年回港,那时在香港讨生活也不容易。但自己如此艰难下都养大了孩子。
从高润鸿今日的成就看,似乎较成功地继承了父亲的粤乐事业,是否小儿子具备一些优势?
“我不觉得父亲对我特别优待,他是很严肃的人,对几兄弟的要求都严厉,他并不勉强孩子们是否入行,但如果你真想入行,一定要认真地学,否则就要好好上学。而你真的用心学,他并不介意你是否上学,因为当时他们也没意识到正规教育的重要性。
但他强调:“我真的是很专注的,也享受学习的过程。”小时候也有不服输的好胜心,看到人家打鼓打得好,就想到自己也要达到同样水平。长大后,要以此维生时,就开始想到如何令自己成为多面手乐师,以争取多些演出机会,高峰时,一年担任过300多场演出的头架。
“听说你12岁就到美国登台演出,这么小就有此机会开眼界,有什么特别感觉?”笔者问。
“很新奇。”那是随吴仟峰和谢雪心的艺峰粤剧团赴美,时值六月升中考试,他无法跟大队同日起行,晚几天才跟一位叔叔经西雅图转机到三藩市会合。毕竟年纪小,又是首次远行,心中有点惊恐,但觉得一切都新鲜,风景很特别。
“一位叔叔带我去金门大桥,说这条悬索桥如何伟大,建筑时死了多少人,最后还是我们华人想出办法来。还有渔人码头和花街。”他忆述,“在纽约,最开心是到姐妹楼(即911事件中被炸的世贸双子星大楼)吃西餐,但那里的牛扒没香港的好吃,因为我们的有很多汁。”
当地华人思乡,对来自香港的粤剧团很热情,他们也有很多乐社,大家一起交流,唱着玩,玩到凌晨四五点,很开心。由于他不属于剧团受薪人员,机票钱要自己付。班主见这位小朋友机灵又勤快,就想出让他吹唢呐,借此给他几封利是,补贴其来回费用。
于是,12岁的小胖子在大洋彼岸的三藩市,首次登场演出:唢呐独奏。并因此赢得“神童乐师”雅号。
既拜师也偷师 自小学会识优劣
高润鸿说,虽然真正拜师父学艺,主要是廖森,但受影响的师父很多,他们都是世叔伯。他对自己早年在行业中的遇机,相当感恩。
“除非有师父真的有一样很独到的技艺,需要手执手地教,否则,他们不太敢收我为徒,主要是我父亲是一位相当出色的乐师,万一收我为徒,又没有特别的技艺教我,会觉得很奇怪。各世叔伯都在自己的范畴表现杰出,不少是我的结拜兄弟,他们平时会教我,却很难让我叫兄弟作师父,都是亦师亦友。”
“以我接触得最多的头架前辈,数得出来的就有麦惠文、刘健荣,梁权、朱庆祥等,都属于偷师性质,而非拜师,因为他们不会说:你来做我徒弟吧。但有一个黄权是我干爹,也算师父吧,他玩民乐很叻,也是另一个箫王。可以说,两位箫王都是我的恩师。”
那么,家族背景有利也有弊?“利是肯定有的,但怎么会有弊呢?他们不敢收我为徒,不等于不肯教我啊。”想法很正面呢!“是的,我是个乐观、正面思考的人,但头脑很清晰。”
由于早入行,从小就有机会跟很多花旦、小生、文武生等合作,像李香琴、逑姐(陈好逑)、细女姐(任冰儿)、吴君丽、李宝莹等,机缘巧合下,也曾跟罗艳卿、新马师曾、白雪仙等更老一辈同台演出,他们的年纪都大他一大截。
接触的人都很出色,即使不拜师,偷师也足以学到不少东西。所以,高润鸿对哪位乐师的水平到了哪级程度,也心中有数。“小时候跟父母去听局,其中一位梁素琴前辈,她的唱腔造诣非常高,你估计我会分得出来吗?当然。比如黄权吹萧很好,梁权、朱庆祥、冯华擅长拉小提琴。”对今日新一代的花旦或小生们的唱腔和表现也一目了然:“香港粤剧演员的唱腔,很有香港味道。”
记得年初访问谢晓莹时,坐在旁边的高润鸿曾说过,广州由于经历过文革,令粤剧一些传统的东西失传,香港反而保留得很好……
“可能不止是文革,也不止是保留,还有制度上的问题。因为内地实行学院化、剧院化、师生制,找最好的师资培训,这当然很好,演员可以专心受训和演出。但名师培训也有弊端。像红线女,是公认的权威,容易造成全行红线女化,变成几十个花旦演员都是红线女式声线。”他说。
高润鸿认为,粤剧应该是百花齐放的,要因材而施。以早期的粤剧演员上海妹(原名颜思庄)为例,她的声线是沙的,如果按红线女声线标准,上海妹有可能不达标,但当年的她非常受欢迎。所以,每个人都有其特别的风味,戏曲应该有流派。
“以香港为例,何非凡一派,任白一派,麦炳荣一派,全部有不同的唱腔风格,但在内地几乎是清一色。因为他们选了最好那位,所有人都要学习最好那位的唱腔。以近年为例,男的都是丁凡风格,他曾任广东粤剧院一团团长及院长,团里的年轻演员都跟他学,觉得这个前辈最好。而一旦出现沙声,就干脆放弃你了。以罗家保(粤剧“虾腔”创始人)和阮兆辉为例,如果在内地,他们可能也没有机会。”
是自由选择问题吗?高润鸿摇摇头:“不是,而是对广东戏曲唱腔的认知问题。”他说,不但是广东戏曲,还有京昆,有好的声线当然占优势,但很多“无声”演员的韵味很好,因为他们会去研究、投入地做,比如何非凡,他花很多心思在如何唱得更好,令自己先天的唱腔发挥得淋漓尽致,并形成自己的风格和流派,这也是我们香港的特色和地域性优势。“我们应该去发挥,当大家交流时,才有自己的东西。”
倡设官办粤剧团 推粤剧国际化
“讲到人才的储备和齐整,我们如何跟内地比拼呢?人家有国家支持,长期接受师资培训;但香港年轻人学粤剧,要自己付不少学费;即使读完文凭,也没有一个官方粤剧团吸纳这些人才。”
香港目前有九个演艺团体获政府资助,比如话剧团、舞蹈团和民乐团等,当中并没有粤剧,那么,业界有没有争取过成立一个官方认可兼资助的剧团呢?
“这件事讲了很多年,但官员认为,如果官办粤剧团,就会影响其他民营剧团,进不了政府团的,可能感到泄气。我不同意这观点。”他说,官团可以建立一套严格的筛选机制来挑选人才,最主要是公平,入选者要有一定的功夫、资格、技艺,以及对行业有一定的认知和具投入度,也要有制度和委员会去监督之。
“我们可以招揽专业最全面者进团,另一些可以签约方式合作,比如一年包你多少天,其他时间你可做自己的事。可以有很多不同的方式解决。不应该完全不理。”
高润鸿曾对传媒说,香港不但要发展粤剧,更要将粤剧国际化,但不是指用英文唱粤剧,而是令外国人学广东话看粤剧,好大的雄心!但如何落实呢?
“还是逐步来吧。我记得,广东话已获承认为一种语言,而非只是方言,这是前提。其次,我们古代的诗词歌赋,在国际文学界非常有地位。而不争的事实是,有些诗词用广东话来朗诵或吟唱,最有味道。比如我们演出过的《凤求凰》,就借用过前辈何非凡的《白头吟》,还有《花木兰》之“唧唧复唧唧”等,我们也补一些谱上去。”
用广东话来读比普通话更流畅、更好?
“不是好或不好的问题,而是本来就是用广东话来读的,我们只是还原了历史真实而已。”他强调,戏曲是国粹,诗词歌赋亦然,粤语也是联合国承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和国际语言,将这三样结合起来,就可以向国际宣扬。
“首先利用网络平台直播粤剧,让世界各地的华人和想学广东话的外国人看看。比如,我们曾将《白头吟》中的《凤求凰》改编,并谱上粤剧调子,其他粤曲亦然。录音录影下来放在网上,欧洲当地华人在网上看了,或许可以推介给想了解中国文化的欧洲人。我也不知道要多久才产生影响,效果如何,但做了总好过没做,试一试,说不定会成功。”他憧憬地说。
“随着国家在国际上的地位越来越高,我们的文化自信也越来越强,就会有越来越多外国人关注我们悠久的历史文化。当然,中国戏曲有很多种,各有千秋,问题是我刚才说的唐诗,本来就是用粤语写成,那么,用粤语来吟唱和演出不是更佳吗?我们可以以此作为切入点──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说着,他即时吟唱起来。
现在很流行crossover(联乘),在早前上映的庆回归电影《不一样的天空》中,高润鸿和谢晓莹就在剧中跟流行歌手联乘演出,以吸引年轻观众;那么,粤剧是否也可以跟中国其他地方戏曲如京剧、越剧或昆曲等联乘呢?
“这个当然。”他随口指出1998年阮兆辉和京剧裴艳玲联乘演出了“南北戏”,2004年康文署邀请两位昆剧与粤剧武打红伶──浙江昆剧团的林为林和香港龙飞粤剧团的李龙汇演《昆粤双雄展星辉》,林为林演西门庆,李龙演武松。
高润鸿赞成用更新潮的手法推广粤剧,但底线是,不能喧宾夺主,否则,“年轻人觉得我们传统的粤剧就是这样,他们如何走进剧院看粤剧呢?而是要这群平时赶潮流的年轻人不抗拒,觉得粤曲其实不难听,也很有趣。这是起码的联乘条件。”
夫妻比翼双飞 努力获国家认可
古语有曰:“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正是凭着那份心无旁骛的专注和锲而不舍的坚持,高润鸿不但成就了一代粤乐名家,也收获了一份比翼双飞般的爱情果实。
今年也是他和粤剧正印花旦谢晓莹结婚十年。两人婚后第三年携手创立了灵宵剧团。自己也从一个不停跟不同戏班合作的乐师和头架,成为一位名声响当当的新生剧团班主,妇唱夫和,互为补充,八年共同创作和演出了数十个剧目,搞得有声有色。去年更以供款方式购置葵涌一间工厦两个单位,分作排练场和艺馆,创作、演出、研究和推广一条龙运作。
他承认,当年自己一个人,跟不同的戏班合作,虽自由自在,但也受制于人,现在有自己的剧团、排练场地,主动权在手上:“想表达什么思想和想如何呈现艺术等,都可以自主,当然方便很多。”
婚姻对他的影响颇大,两人志同道合,不但在生活上互相照顾,创作上也碰撞出新火花。尤其晓莹并非来自传统粤剧家庭,反而带来新的观点和观察,而自己在戏行多年,也形成一种习惯和观念,未必能看到当中的不足。晓莹以新的眼光提出一些疑问,或带来一些新东西,即使未必完全适用,也可刺激自己的思维。
找到了理想的伴侣?“这个肯定,她令我成长很多,我之前比较任性,想法也有局限,一个人没必要想那么多,只要有剧团聘请我,做好音乐本份就够了。但婚后合办了剧团,要顾及和考虑的东西多了,眼界就不能只放在音乐上,责任感也大了。”
说到这里,他不无感激:“十年来,她陪我走过这条路。她其实有很多选择,不一定要陪我,但她喜欢戏曲、广东粤剧。”
高润鸿入行40年,表现有目共睹,并获专业肯定。2015年4月获香港艺术发展局颁发“2014年度艺术家年奖(戏曲)”,2017年2月又获香港电台颁发“2016戏曲天地梨园之最──音乐领导奖”;今年时值“国家艺术基金”首次落地香港,香港共有六个表演艺术项目入选,包括灵宵剧团的戏曲《画皮》(小型剧(节)目和作品创作类)和谢晓莹的“戏曲编剧《马湘兰》”(青年艺术创作人才类)。可谓三喜临门,好像自己默默耕耘多年,终于有些回报了。
他想了一下说:“应该不是这样想的,未免太市侩,但真的很开心,简直感到受宠若惊。这是一项荣誉,很感恩。”但他很清醒:“国家看到我们努力做事,但也不会只给你‘幸运星’,而是鼓励你继续下去。”
“今后责任更大,要做得更好,才不辜负奖励者的期望。但并不感到很大压力。在艺术领域,没有绝对的对和错,或好和不好,最主要是用心去做,把事情做好。先不理会观众是否受落,但求无愧于心。”
未来期待到大湾区内地城市巡回演出,一方面可以扩大观众基础,也令自己新排练的一出戏有“千锤百炼”的机会。他说,这是任何艺术家都想做到的,“一出新戏总是要经过多次演出,不断总结经验,才会越演越好。”
这么小就入行,一做40年,没有机会尝试其他工作或行业,说不定还有别的才艺,想过吗?可有遗憾?
“从来没想过。”他答得很坚决:“这40年,是长大了。其实是很短的时间,看看在坐的前辈,很多都不止40年。甜酸苦辣,人情冷暖,心照不宣吧。但这40年的路还是很开心的,因为得到很多师长的教导。我也很荣幸,可以做到我阿爷高源的孙子,我阿公白少峰的外孙,我父母高根和潘慧娴的儿子,还有我叔叔高林、我哥哥高润权、我太太谢晓莹、我的外甥和两个侄子──一家四代都入了行,还养得我这么肥肥胖胖……”
肥肥胖胖的粤乐第三代在前辈面前说:今后,只有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