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劇《孔子傳》首演版本周日起在港台電視頻道播放 國際知名作曲家麥家樂分享創作初心
呂書練
由國際知名港產指揮家兼作曲家麥家樂精心創作的歌劇《孔子傳》在上月於浙江舉行的第五届中國歌劇節展演備受專家好評,現場反應熱烈,只惜香港觀眾無緣欣賞。其實,原創《孔子傳》作為去年香港文聯支持、香港賽馬會獨家贊助的13項「慶祝香港回歸祖國25周年」活動之一,在疫情和颱風雙重夾擊下,於11月22日在香港大會堂首演。
兩次中文演出團隊不同,舞台呈現有異,但創作主題和整體風格卻是一致的,就是以西方藝術體裁講述中國古代教育家故事,並在創作上力求將中西文化融合,讓不同文化背景的人都知道孔子故事及其哲學思想,由此弘揚中華優秀文化。據悉,香港電台已取得原創者麥家樂及其創辦的寰宇交響樂團同意,定於本周日和下周日(即6月11日和18日)中午一時在TV31頻道分上、下兩集播放首演版《孔子傳》。
這是一部怎樣的作品呢?筆者邀請麥家樂跟電視觀眾分享創作初心。原來,之所以選擇歌劇的形式去呈現孔子的一生,主要是旅歐多年的他知道歌劇在當地很普及,很多人都懂得欣賞,而自己在資料收集過程中也發現,孔子原來很喜歡音樂,就下決心去創作。他說,用西方人熟悉的藝術形式,他們比較容易接受,也同時體現中西文化融合。
但是,一部當代歌劇為甚麼選用艱澀的文言文當唱詞呢?麥家樂承認的確認真想過這齣歌劇應該用甚麼語言來演唱的問題。但在資料整理中,他發現《孔子家語》和《論語》中的文言文除了句子簡潔,也很有音樂感和文學性,這正是歌劇需要彰顯的歷史性和文學價值。他說:「像聽意大利歌劇,即使你懂意大利文,也未必聽得明白,必須看字幕;看德文歌劇亦然,哪怕你很熟悉那齣歌劇,也需要字幕協助。既然如此,反正都要看歌詞和字幕,我為甚麼不直接引用古文?以體現古典文學價值?」
這豈不是逼觀眾學古文?「沒錯,沒錯。」他哈哈大笑,「不過,在內地演出時,有將文言文翻譯為白話文,現場屏幕同時顯示文言文和白話文字幕,而香港的演出則是文言文配英文。「去年在維也納金色大廳以音樂會形式演出時,是用德文演唱,字幕也翻譯成德文。將來可以用任何語言來演繹,但文言文作為字幕的部分一定會保留,因為這是孔子的原意,也是中華文化和教育精華所在。」他說,歌劇創作中,音樂固然重要,歌詞卻是文學價值和文字魅力的反映。
麥家樂個人很喜歡瓦格納歌劇,創作時着重音樂和唱功;他說,瓦格納認為歌劇是所有藝術的結晶品,舞台演唱和音樂應該是一體的,而不是音樂是伴奏,演唱才是主角,其他藝術形式包括文學、繪畫等也應該是歌劇一部分。所以,作為香港首演版導演和現場樂隊指揮,麥家樂的舞台風格雖然簡約,卻別具心思和意蘊。透過布景和背景設計,他將兩種平面藝術融入歌劇演出中:繪畫和書法。
《孔子傳》從宣傳海報到演出場刊,人們都看到一個畫面:一位古代聖人雙手交叉於胸前,背後是具啟發性的古文和孔廟風格的建築,下面坐着一排穿着長袍的弟子。這幅色澤明艷的水彩畫原來出自俄羅斯畫家Mihail Victorov之手。這是麥家樂當年在莫斯科工作時認識的俄羅斯畫家,為其畫作吸引。導演《孔子傳》時,就專門請這位他欣賞的藝術家配合主題創作了五幅畫,作為每一個幕節開頭的背景畫面。
另一位奧地利藝術家Barbara Salaum的作品也成為舞台背景的一部分。這是一位欣賞孔子的畫家,她更親自赴山東曲阜寫生,為孔子故鄉景物留下不少的畫作。Barbara工筆般簡約的線條,跟Mihail的濃彩重墨形成對比,卻共築了孔子人生的不同側面。
與此同時,麥家樂還邀請本港書法家容浩然專門用書法寫了「六藝」──禮、樂、射、御、書、數六個字,那是我國古代儒家要求學生掌握的六種基本技能,加上香港國畫大師林湖奎的飛鳥水墨畫和旅法油畫家林鳴崗的山岩油畫作為裝飾,令舞台成為多種藝術形式呈現的媒介。「這是我特別安排的。」他說,孔子的故事是屬於全世界,應該讓更多人認識和參與。
在故事脈絡和人物塑造上,麥家樂不但呈現孔子為人師表的一面,也講述他作為政治家施展的智慧和遭遇的挫折,以及身陷困境、面對生老病死的態度和心情,是一位活生生的人。在進行大量研究後,他以中國五行說「金、木、水、火、土」來概括孔子的一生,出於劇情鋪排需要,他把「木」和「火」兩字的位置對調,以孔子初見後來成為其最得意門生的子路開始,進而跟一眾學生談守禮、論志向,並以「顏回識音」作結,歸納為首幕的「金」。
第二幕的「火」講孔子從政。孔子名聲響亮,受魯定公垂青而出任官府要職,位至魯國大司寇;出謀獻策,為國操勞,有得有失,其中以「夾谷盟約」為得意之作──促成魯定公與齊景公會於夾谷,說服齊國歸還侵佔魯國的汶陽等地。但在策劃實施「隳三都」政治軍事行動上,卻功敗垂成。政壇上的火也由熾熱到慢慢熄滅。
第三幕的《水》則以「問道於老子」為主題,講迷惘的孔子向前輩哲學家老子求教,兩代哲人相會於山水間,舞台也以兩山之間的流水為背景,他們從《天地之道》談到《仁義之本》。期間,老子以《上善若水》開啟孔子:「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此乃柔德也;故柔之勝剛,弱之勝強堅。」
後因受人離間,孔子黯然離開魯國,並偕弟子們周遊列國,路上受人景仰而求見,包括衞靈公夫人南子,但也多次遭遇險境,其中在前往陳地時,途經匡城,被匡人誤以為是魯國的陽虎而被圍捕;前往楚國途中又遭陳、蔡大夫圍困兼絕糧,孔子卻樂觀面對,仍舊講誦不絕,激勵弟子。這是第四幕的《木》。
最後一幕《土》以兩位得意門生子路、顏回之死為主場,講述晚年孔子的傷悲和孤寂,在顏回以40歲之齡英年病逝一年後,72歲的一代聖賢也倒下了。他的一生有成功、成就,也有失意、失敗,不但培養出眾多弟子,更留下處理危機的睿智和啟蒙後輩的聖言,影響至今。
值得一提的是,電台DJ顏聯武飾演的敘述者角色不但是整部歌劇各幕景的連接者,其充滿情感的聲線而張弛有度的解說,對觀眾來說,不但起着引領、導賞和營造氛圍的作用,本身也是絕佳的演繹。
麥家樂的創作主體是以西方技法作曲,但在每段幕節都融入孔子故鄉的山東民歌小調,包括著名的《沂蒙山小調》,這些曲調旋律婉轉悠揚,中國觀眾會感覺似曾相識,添加親切感。他說,「歌劇劇本至少要兩小時,有故事,也要有主題,更要有些具象徵性的音樂,在關鍵時刻再奏起,起強化主題作用。」所以,部分旋律會在不同的章節中重複出現。
關於音樂創作,麥家樂分享了一段往事:早年在維也納初學作曲時,上課第一堂,老師先請他把手放在鋼琴的黑鍵上,老師的手則放在白鍵上,在數「一二三」後一起大力敲下去,「崩」的一聲,所有黑白鍵的聲音都響起來。老師問:「你喜歡這些聲音嗎?」他自然搖頭,那全是雜音。老師就說:「音樂其實很簡單,動聽的音樂,人們會感覺很舒服,就會記住它;不好聽的音樂,人們聽完就忘,而雜音更令人感覺不舒服。」
老師的意思就是要他創作出好聽的音樂,動人的旋律,這是麥家樂銘記至今的話。在構思《孔子傳》時,他以此原則去創作,借助中西音樂元素──在現代作曲技法上融入民間流行的旋律。他說,作曲就像繪畫,每一個音色的變化跟繪畫中運筆輕重相似。
記得去年底訪問劇作家何冀平時,她說,在舞台藝術領域,劇作家寫出劇本只算完成了一半,另一半是需要一個專業的演藝團隊去呈現,才算真正的完成。演出是否成功?涉及很多因素。歌劇《孔子傳》是作曲家麥家樂用音符寫成的劇本,但好聽的音樂除了需要有理解它的演繹者外,還要觀眾/聽眾用心去聽聆、感受,乃至傳誦。
那麼,就請觀眾自己去欣賞和品味吧,記住未來兩個周日,相約於香港電台TV31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