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展活動|講座萬人空巷 作家余華金句頻出:文學最基本的是要與人為善

若論今年香港書展講座的「頂流」,絕對非內地著名作家余華於7月22日主講的「文學自由談」莫屬。在僅能容納3000餘人的演講廳,在活動前收到上萬人報名,為盡可能滿足讀者,主辦方將活動從原本一個半小時的一場,臨時變成分別為一小時的上、下兩場,兩個小時間,余華聊作品創作和人生哲學,金句頻出,現場笑聲不斷。

既曰「自由談」,小編也「自由」精選一些余華在講座中的金句妙語,供未能親身前來現場的朋友一賞話語中的人生智慧。

作家余華(左)在講座上分享。(橙新聞圖片)

一、生活屬於自己的感受,不屬於別人的看法。

1993年出版的長篇小說《活著》是余華作品中極其經典的一部,他認為這部作品對他而言意義重大,也由此對人物有了更多更深的理解。起初他用第三人稱寫作,但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因為從旁觀者的眼光看來,主角福貴的人生中似乎只有苦難。後來,余華改用第一人稱寫作,頓感順暢很多,在他看來,福貴的特別之處,是能用「幸福的口脗講悲慘的一生」——他認為自己曾經擁有過最好的妻子、孩子、父母,一生無悔。

那人生的幸福是否可以從苦難中獲取?余華笑,「當你面對苦難時,是可以從中努力找到幸福的,但能避開就避開,不要為了幸福去追求苦難。這世界上最多的就是人生雞湯,但這種雞湯又喝不到,是假的。」

現場有讀者問及余華,是否會為自己筆下人物的悲慘境遇而難過。余華坦言,在寫《兄弟》時,因為最難過的片段分幾次寫就,所以寫作時感覺尚可,但在進行修改、需要一次性重溫時,會傷心到涕淚橫流。他認為,寫作是具備「作者和讀者雙重身份的工作」,既要有作者的考慮,也要代入讀者的視角,但自己並不會提前預設讀者的反應。

余華2005年出版的長篇小說《兄弟》(分上、下兩冊)。

二、始終認為,文學最基本的是要與人為善。

雖然作家筆下會有悲慘的人、醜陋的人,但余華始終認為,文學最基本的是要與人為善。「我們可以寫一些醜陋的東西,但也要在當中發現美好的東西,人類能走到今天,離不開人性中美好的東西,人類的同情和憐憫之心讓我們賴以生存。」他認為,作家有義務讓大家在作品中讀到希望和美好,哪怕複雜如佐治·奧威爾的《1984》、《動物農莊》,都還是能讓人看到生命之光。他感歎《聖經》中描繪出「難以置信」的人之善良,也推薦大家閱讀土耳其作家奧爾罕‧帕穆克的作品。

三、僅僅理解筆下的人物是不夠的,還要愛上他。

余華2021年出版的小說《文城》,歷經21年的籌備、寫作才終於完成,他表示很大一部分時間,都花在理順當中的人物「小美」上。余華自稱對寫作的要求是「不要重複自己、小說質量達到平均線再推出」,讓他反覆思慮、努力向「平均線」前進的「小美」部分為何困難重重?余華太太一語道破天機:因為你沒有愛上小美。

余華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僅僅理解自己筆下的人物是不夠的,還要愛上他。他回想過往那些令讀者深深著迷、為之感慨落淚的角色:福貴、許三觀……他本人也發自內心地愛著他們每一個。「愛」聽起來似乎很空泛,究竟何謂「愛上人物」?余華思考片刻後回答:只要能把角色內心的煎熬寫出來,我就覺得,我已經愛上他了。

余華2021年出版的小說《文城》。

余華補充稱,一個人物剛來到作家筆下的時候,就像是作家認識了一個新的朋友,隨著認識深入,他們如同自己活了起來,會以自己的邏輯和方式開口講話,如今他回憶起許三觀,已經覺得如同想起一個生活中的朋友。

四、絕不會用AI創作,它會把我帶向黑暗。

自從人工智能(AI)變得愈發「聰明」,幾乎所有作家都會被問到這樣的問題:將來會否考慮用AI寫作?怕不怕將來AI把您取代?余華的回答斬釘截鐵:絕不會用AI寫作,「它會把我帶向黑暗。」(笑)

余華認為,AI哪怕聰慧過人,但也只能表現出已知的所有,無法呈現未知、看到一個人的命運。在他眼中,人類唯一能保留的,就是對命運的不可知,「這是AI不可能知道的,所以,我們還有希望。」

講座現場。(橙新聞圖片)

五、對年輕人的肺腑之言:別走崎嶇的小路。

畢竟是文壇前輩,越來越多人會詢問余華,想要給年輕人怎樣的建議。余華表示,自己的經驗只能用在自己的年代,「如今年輕人的經歷和我們完全不同,我無法以我的角度給大家一些實際的建議,我年輕的時候聽到一些『父輩指導』也很反感。大家需要自己去尋找出路,一條路走不通就換一條。」

話雖如此,余華還是有一些肺腑之言想和大家說,那就是「不要走《聖經》中的窄門,也不要走崎嶇的小路。」

「很多人看到我也好、莫言、史鐵生也好,都沒有讀過大學,就以為『當作家不用讀大學』,千萬別這麼想。我們那個年代上大學太難,考不上而已(笑)。不要以為『有人沒有上大學能獲得成功』,自己也能,能上大學就上大學,能走寬廣的大路就去走,等哪一天你在大路上闖出名堂、有了選擇,想要嘗試不同的體驗,再走進窄門,再嘗試崎嶇的小路。不要再剛步入社會的時候走偏門,要走正道,這是我的建議。」

除了上述與文學創作、人生哲學相關的相對嚴肅的內容,余華在現場也頻頻打趣,如說自己與蘇童「在文壇上的地位旗鼓相當,但是他不會拔牙,而我會」;自嘲自己寫小說像足球比賽,比了很久還是零比零,而「莫言揹個包回趟高密老家,就能帶回厚厚一疊文稿。」

這兩年因為短視頻氾濫,不少文化名人也火成了流量明星,不僅上微博熱搜,金句視頻也被觀看數百萬次,余華疑惑,自己上街時「怎麼竟然開始被人認出來了」,更苦笑說:「現在兒子已經不願意和我一起上街了!」

讀者粉絲喜歡余華嚴肅的文學作品和他現實生活中的搞笑性格,這種反差或許也是他備受歡迎的原因。正如他自己不久前剛在澳門活動中強調的,「我把痛苦留給虛構,快樂留給現實。」當痛苦和深刻都在作品中表現得淋漓盡致,「現實中就只剩下快樂了。」

(編者按:余華是中國作家協會第七、八、九、十届全國委員會委員)

來源:橙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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