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張愛玲】老上海的傾城之戀——月白蟬翼紗旗袍

《傾城之戀》裏白流蘇相親時穿的是一件月白蟬翼紗旗袍，月白色蟬翼紗旗袍讓她在淺水灣飯店成功俘獲了范柳原，范柳原對她說：難得碰見像你這樣的一個真正的中國女人——張愛玲寫道：「床架上掛着她脫下來的月白蟬翼紗旗袍，她一歪身坐在地上，摟住了長袍的膝部，鄭重地把臉偎在上面。蚊香的綠煙一蓬一蓬浮上來，直熏到她腦子裏去。她的眼睛裏，眼淚閃着光——」

張愛玲時代上海灘的旗袍種類數不勝數，長衫式、高領式、高開式、直筒式、短袖式、荷花式、蓋膝式——具體到張愛玲筆下的男子，無論是有條件或無條件的愛，無不藉由對衣裝的觀感而生發。正是看到白流蘇一身月白色蟬翼紗旗袍，范柳原才說出：難得碰見像你這樣的一個真正的中國女人——繼而愛上了她。

姜長安瞞着母親曹七巧去相親，「長馨先陪她到理髮店去用鉗子燙了頭髮，從天庭到鬢角一路密密的貼着細小髮圈，耳朵上戴了二寸來長的玻璃翠寶塔墜子，又換上了蘋果綠喬琪紗旗袍，高領圈，荷葉邊袖子，腰以下是西式的百褶裙」——這都是張愛玲所喜歡的藍綠色系。《花凋》裏的川嫦，總穿一件蔥白素綢旗袍，想必是舊的，既長，又不合身，「可是太大的衣服另有一種誘惑性，走起路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人的地方是人在顫抖，無人的地方是衣服在顫抖，虛虛實實實實虛虛，極其神秘」。還有《紅玫瑰與白玫瑰》裏的振保，從來不大看見她這樣矜持的微笑，「如同有一種電影明星，一動也不動，像一顆藍寶石，只讓夢幻的燈光在寶石深處引起波動的光和影。她穿着暗紫藍喬琪紗旗袍，隱隱露出胸口掛的一顆冷艷的金雞心——彷彿除此之外她也沒有別的心」。

讀張愛玲的小說就好像在欣賞旗袍秀，這也難怪，自民國始，上海灘洋場上女性開始流行旗袍，這一體現女性曲線美的特色服飾成了上海灘一大時髦。晚清時代雖然女性也穿旗袍，但它和上海二三十年代的旗袍不是一個概念，這是一種改造過的另類旗袍，富家女均趨之若鶩。

張愛玲的獨特就在這裏，她的文字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陰柔之美，一如她喜愛的中國旗袍。天才的她身穿旗袍，把文字的陰柔之美發揮到極致——穿行在她的文字間，彷彿在月光下跟蹤一位身材修長著月白色蟬翼紗旗袍的神秘美人。只有中國人能理解這種美，一種獨特的文化符號，一個別致唯美的民族心理語言。還是張愛玲說得對，她說：「旗袍是有生命的」——月白蟬翼紗旗袍，她會在白流蘇這樣的美女身上復活、顯靈。

本文轉載自《霓裳・張愛玲（增訂版）》來源：橙新聞